Neverland

【狗崽/茨酒】却道无情（13）

第十三章

妖狐猛地坐起身子，速度之快让大天狗一阵目眩。

“汝感觉如何？”大天狗在他身侧关切地问。

妖狐茫然地摸上自己的脸颊，随后转向大天狗，指尖微微颤抖地去触碰他的腹部。

方才那一切……都是梦境吗？

大天狗握住妖狐放在自己腹部的手，小心翼翼地攥了攥，见他没有表现出排斥，方才将他揽入怀中，轻声安慰道：“没事了。”

妖狐稍微冷静了一些下来，扭头看向晴明。

晴明踩在一目连的法阵上，浑身上下有不少伤口，但他笔直地站着，面色平静，折扇不紧不慢地打在自己的手心里。

妖狐见晴明微微对自己笑了一下，也渐渐放下心来。他环顾四周，方才困住他们的食梦貘都被茨木童子的鬼手击杀，晴明一方随着他们四人的清醒已经有了明显优势。

“阿爸……”妖狐想起方才与青行灯的交易，忙小跑到晴明身边将妖刀姬的事情轻声告诉了他。

晴明听罢，扭头看向依然和荒川之主缠斗在一起的妖刀姬。面对有了一目连法阵护体的荒川之主，妖刀姬已经明显有了败势。然而她如今被化作战斗武器，不知疼痛和危机，只会不断攻击直到死亡。荒川之主深知这一点，故不愿直接击杀她，只想法设法限制她的动作。与晴明签订契约后，他深感自己变得优柔寡断，瞻前顾后。若是尚在荒川为所欲为的他，必然会毫不犹豫给面前这位失智的少女一个了结。而如今他却念及她修炼了千年，不愿趁她没有神智被人操纵时将这千年的努力夷为虚无。

“荒川！让开！”

荒川听到晴明的声音，本能地侧开身子。只见晴明嘴里衔着一张咒符从他身后冲上，妖刀姬斩下的刀锋破开一目连的法阵在他的手臂上划开一大道口子，而晴明也将一块金光闪闪的碎片贴在了她的眉心。

妖刀姬仿佛受到了灼伤般尖叫起来，她的手心捂住了自己的脸，长刀在掉在地上，周身泛起金光。待众人适应了这强光再看去时，妖刀姬半跪在地上，目光聚集起来，显然是恢复了神智了。

黑晴明的雪女见状想招来暴风雪限制住妖刀姬的行动，却被不知何时出现的青行灯的灯尾甩到了一边。

“怎么，得到了好处便想与我刀剑相向了？”黑晴明冷哼道。

“黑晴明，我等自不会恩将仇报，但安倍晴明与我们亦有恩情，如此恕我二人退出此战。”

“哈哈，好一个不会恩将仇报。”黑晴明怒极，冷笑道：“此时你二人离去，我还有什么胜算可言？”

“哼，所以说你就乖乖投降吧，好让晴明给你个了断。”源博雅已经伤愈，站在晴明身后拉满了弓瞄准黑晴明的眉心。

黑晴明冷哼一声，手指翻动。晴明立刻做出回应，源博雅四周窜出的荆棘瞬间化作齑粉。

“黑晴明，我不会两次掉入同一个陷阱。”晴明折扇一展，所有式神都停止了攻击，退到了他的身后。他继续道：“我希望你现在能够看清形势。在酒吞童子，茨木童子和大天狗回归后，即使青行灯与妖刀姬依然听命与你，你的胜算又有多少。”

黑晴明自知败局已定，此时只咬紧牙关不吭声。

晴明回身让一目连撤去了自己脚下的法阵，不顾源博雅的阻拦一个人向黑晴明走去。他在黑晴明三米开外站定，露出了一个微笑：“你我之间的事情，还是你我两人单独解决吧。”

黑晴明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黑白晴明二人走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黑晴明看着晴明回头细心地设下一个结界，不由冷笑说：“想偷偷把我毁尸灭迹吗？”

晴明回头注视他良久，叹了一口气道：“我说过，这终究是因我而起。如今你我虽然是截然不同的生命体，但却是命运相连。我不能让这件事继续发展下去。”

黑晴明笑道：“我若是命丧于此，不知你是非能侥幸活着？”

晴明摇了摇头：“即使侥幸活着，也会受到重创。”

他向前两步，折扇轻触黑晴明肩膀的瞬间，一阵狂风平地而起。

“怎么回事？”结界外源博雅脸色大变，跳起来就想往里冲，却被荒川之主一把拉住。

“你！你在做什么？”黑晴明冷静的面具也破裂了。他与晴明相接触的部位犹如磁铁一般紧紧地吸在一起，而他自己也犹如身负千斤重物一样难以动弹。

晴明的脸色煞白，嘴唇毫无血色。他抬起头努力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却没有力气回答。

结界内的风暴越来越大，源博雅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口了。他回头想让晴明的式神们放开他，却被他们凝重的面色止住了话头。

“你感受到了吗？”荒川之主沉声问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点头，余光却瞥见黑晴明的雪女摇摇晃晃地飘起，忙大声喊：“别让她靠近阵法。”

茨木的鬼手破土而出，一下将雪女抓在手里。雪女浑身没了力气，美丽的脸庞被愤怒扭曲，高声尖叫着：“你们这些混蛋，放开我！不要动黑晴明大人！”

阵内突然白光大盛，所有式神都觉得心口一悸。黑晴明的雪女发出一声怮哭，颤抖地趴在鬼手上哭泣。

“阿爸？”妖狐也不禁落下泪来，大天狗小心地将手搭上他的肩膀，试图传递一些安慰。

“结束了……”荒川之主呢喃道，放开了博雅。

话音刚落，就见结界内的风暴逐渐平息了下去。

黑晴明缓缓睁开眼睛，黑夜山的夜空中不知何时爬上了一汪与圆月，柔和的月光流淌过他的眼帘。他感觉自己体内空荡荡的，原先充沛的力量不知踪影。

“我方才将你我修为尽毁，阴阳分离之术已经彻底完成。你原本是我的半身，修为继承于我，思想受从前的我的影响，唯有肉体独立。如今你我既然已经完全分离，除却相似的面庞，应已再无关系。”晴明躺在他身侧，轻声说道。

“安倍晴明，你可真是狠得下心。”黑晴明叹了一口气。

“这一切由我开始，理应由我终结，这十几年的修为不过是我的果报。不过你我虽然修为尽毁，但根基尚好，若是能够沉心修炼，恢复之前的状态不过几年的功夫。”晴明转头看向黑晴明，继续道：“我有愧于你。因我一时贪念，空赠你一身修为和阴暗的思想，未能让你感受这人世间值得留恋的一面，因此对人类的秩序满心怨恨。”

黑晴明冷笑一声：“你就不怕我数年后卷土重来？”

晴明一笑，露出了些怀念的表情，说：“我生于摄津国阿倍野，师从贺茂忠行及其子保宪习阴阳之术与天地之理。如今我虽前尘尽忘，但回想起那个地方依然觉得温暖。自我有记忆始，遇见种种鬼怪，其中虽有祸害人类的恶鬼，但也不缺温暖人心的相遇。”

晴明说到这里，之前布下的结界渐渐开始失效了。他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微微转头就看见了博雅焦急的脸庞，轻笑着说：“啊，当然还有一些让人难以忘怀的人。”

“如今一切归零，你亲自去体会这人间百味后，可能会生出不同于现在的想法吧……”晴明的声音逐渐轻了下去，像是看见值得依靠的伙伴的到来而安心睡去了。

黑晴明见晴明一脸温柔的样子有些不快，扭过头却看见自己的雪女混在一群晴明的式神里向这里赶来。

——也许真的会不同吧。

黑晴明注视着雪女冰雪覆盖的脸庞上焦急的表情，学着晴明的样子闭上了眼睛。

——“不过我还会来找你的。安倍晴明，我的半身。”

=========TBC=========

完结倒计时！应该还有一章就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