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verland

【狗崽/茨酒】却道无情（十二）

第十二章

大天狗觉得自己从未这么狼狈过。

在之前数千年的岁月中，他遇到过很多强大的对手，也战败过很多次，但从未这般屈辱。面前这个妖怪，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用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招数，却带着一脸陌生的狰狞表情，还要攻击他心尖上的人。

而自己却屈辱得没办法阻止。

他又一次被风刃击落。这次他跌落在了地上，浑身疼得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对面这个赝品带着可憎的假笑指挥着底下的小妖去攻击妖狐。

那个“大天狗”往远方看了一眼，带着诡异的微笑居高临下地看他：“看来，胜负已定哦。”

“酒吞大人！”妖狐声嘶力竭的叫声传来，大天狗吃力地回头看他，见他趴伏在茨木童子身上，妄图用自己带伤的身躯将控制不住的小妖隔离开来，“别让红叶靠近你！”

“大天狗”脸色一变，翅膀一振向他俯冲过去。就在他即将掐住妖狐的脖子时，一道狠力将他一下拖拽到地上。大天狗带着满身的血腥味和他的赝品纠缠在一起。他感到对方的风刃一次又一次地划过自己的腹部；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了，但他依然扯出了一个微笑，扯着对方的领子贴近他的耳朵，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吾绝不允许自己……再看着他死去。”

妖狐听到这里，心里一酸。他仰面用纸扇架住一波攻击，侧过脸向被他护在身下的茨木喊：“红叶已经很接近酒吞大人了。茨木大人你再不醒来……我们，酒吞大人，就要再也醒不来了。”

他狼狈地带着茨木童子翻滚着躲过几片呼啸而过的刀刃，余光突然看见茨木童子的眼睑正在细微而飞快地颤抖。

他心中一喜，忙凑到他耳边高声喊：“茨木童子！快醒来，快来救救酒吞童子！”

深陷敌军的酒吞童子听到这边的动静，却已分身乏术。带着酒香的瘴气弥漫了整个战场，小妖却源源不断地从络新妇的下盘涌出来。酒吞童子找到空隙砸断了络新妇的三条腿，此时已经有些气喘。他摇晃了几下，无法持续地释放瘴气逼退接踵而至的小妖，只得徒手掐住了扑向他的小妖，一咬牙扭断了它们的脖子。

他余光看到红叶距他只有几步之遥，却发现自己的后路被络新妇封得死死的。络新妇显然也意识到了红叶的到来，她用自己庞大的身躯笼罩住酒吞童子，嘲笑道：“酒吞童子，你的红叶妹妹来了，还想去哪里呀？”

酒吞童子抬眼看她。他一双眼睛本就鲜红如火，此时沾了千万小妖的血，更添上了些曼珠沙华般危险的艳丽：“本大爷，正要来取你性命。”

只见他酒葫芦一翻，对着络新妇就开始射击。络新妇显然没有想到他还有余力，只好侧身闪躲。酒吞趁机翻上她胡乱挥舞的一条长腿。毛茸茸的触感让他有些反胃，但络新妇因为恐惧而乱动造成的位移，正好让他身后的红叶无法精准地攻击他。他远远地听到妖狐努力呼唤茨木的声音。那小狐狸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怕是没有多少时间了啊。

酒吞纵身一跃，尖利的手指破开了络新妇的胸膛。

“酒吞大人！”

妖狐尖叫。在酒吞刺破络新妇心脏的同时，伺机已久的红叶也终于从背后击中了酒吞的胸膛。

随着络新妇的死亡，整个战场上所有叫嚣着要取酒吞项上人头的小妖都一齐消散了。待络新妇那混杂着惊恐和痛苦的面孔最终消失在空气中，酒吞也失去了依托坠落在地上。

“呵呵，反应不错嘛。”红叶笑了起来，款款走到酒吞童子面前，“不过……”

她咯咯笑着，伸手想掐住酒吞童子的脖子。酒吞童子伏在地上紧盯着那双涂着鲜红指甲的纤手，全身肌肉紧绷起来。

“挚友……”

一双巨手破土而出，红叶的笑容尚未褪去身形就消散在巨手里。酒吞紧忙回头，茨木整个人还尚未完全清醒，那双金底的黑眸还没有完全张开，但他却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扭过头，用尚未对焦的眼睛望着自己。酒吞整个人放松下来，胸口的剧痛渐渐清晰起来。

妖狐还未来得及抹去脸上的眼泪，就听见身后传来大天狗痛苦的闷哼。他急忙转过身，看见面前惨烈的战况时眼泪不禁又涌了上来。大天狗被他的赝品压在地上，腹部以下都被鲜血染透了。他的嘴唇已经没有血色，目光也因为疼痛有些涣散，但双手还是紧紧地禁锢着“大天狗”的脖子，不让他脱离自己的控制。

“该死，没想到“吾”竟然会愚蠢至此。”“大天狗”感受到大势已去，咬牙切齿地低吼：“吾本无意伤汝，是汝非要找死。”

“大天狗”将团扇抵住大天狗腹部的伤口，口中轻念咒语。霎时间一个风旋在扇柄处出现，搅动着破开大天狗腹部的伤口，饶是大天狗这样惯于隐藏自己情绪的大妖也忍不住痛呼出声。

太痛了，大天狗迷迷糊糊地想着。他感觉视线慢慢模糊，意识正逐渐离他远去。他微微侧过头，想要最后看一看妖狐的模样，然而一个温热的物体突然从他与“大天狗”之间窜出。他随即感觉到腰上的咒法中止了，疼痛随着他的视线慢慢清晰起来。

然后他见到了一只浑身沾满血迹的白狐。

大天狗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他认得，这是他的阿崽。

仿佛噩梦重现。

妖狐化了原型，趁着两位大天狗较劲时顺着他们身体间的缝隙窜上。他用自己的身躯隔断了“大天狗”的咒法，原本应该炸开大天狗腹部的风刃刮得他遍体鳞伤，但他顺着之前跃起的冲力狠狠咬住了“大天狗”的脖颈。

“阿崽……”大天狗绝望地看着妖狐的皮毛都被他自己和“大天狗”的血染红，而自己甚至没有力气喊出妖狐的名字。

——痛。

——浑身都没有知觉了啊。

妖狐凭着本能死死咬着大天狗的咽喉，感受到对方温热的血液淌过他的脖颈和他自己的血混在了一起。风刃将他划得皮开肉绽，他快要坚持不住了。

——再坚持一会儿吧……一会儿可能就好了。

妖狐紧了紧自己的牙关，在心底迷迷糊糊地重复着。

——幻像散，则……

突然它觉得浑身一轻，令人目眩的失重感随即袭来。

……

“敢伤害挚友？做好觉悟吧！”

——啊，这是茨木大人。看来他完全清醒了呢。

“他们醒了！”

——这是……博雅大人？

“阿崽？阿崽？”

——这是……大天狗大人的声音。他的伤这么样了？眼皮好重，睁不开眼睛。

“桃花妖呢？快来看看这个小狐狸。”

——看来酒吞大人也没事了，真好啊。

妖狐感觉一阵暖意拂过他的面颊，似春天的繁花，又似秋天的麦穗，端的是人间的眷恋。

他终于睁开双眼。

黑夜山沉甸甸的黑夜又一次映入他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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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测是倒数第二张了喵喵喵！